同性戀者的性滿足,首先是來自於某人,而非某物,或某種性方式。帶來的快感,對性滿足來說,並不就是一切。倘不作如是觀,那麼手淫就已足夠,何必那麼辛苦地尋找性伴侶。正如調查對象所說:手淫不舒服,要互相玩才好,人的愛總要有個對象。我從十四五歲開始就有手淫歷史。有一個比我大兩歲的人第一次幫我手淫。自己手淫與有人幫助的感受不同,自己做的快感不如對方帶來的快感好。我們不是貶低性生活中器官的重要性,但是性關係雙方是兩個人而不僅是兩個器官,這一點絕對重要。人類需要另一個人來共享性生活,這在同性性行為中一點不遜於異性性行為。我們的一位調查對象曾去過歐洲某國,當時正值艾滋病恐懼登峰造極之時。據他說,有些同性戀者當時是這樣得到性滿足的:在公廁中各自佔據一個小便器,目視同性戀伴侶各自手淫。雖是手淫,但有視線的溝通就大不一樣。從這一事例可以看出,當我們討論性生活和性滿足的概念時,交流和共享這些概念是必不可少的。
在這個問題上的證據還有以下一些事例:一位同性戀者這樣講到他對男人的感覺:男人作為一個整體吸引我,這種感覺類似戀愛,身體上也有受到吸引的感覺。有一次我和一個好朋友一起洗澡,我很喜歡他,可惜他是個異性戀者。他洗完澡正好褲帶壞了,他就什麼也沒穿,全裸。我說,你快穿上點什麼,時間長了我怕受不了(我是怕我會做出什麼動作來)。他說,這有什麼,我們都是男的。我當時感覺到了他身體的吸引,但主要還是因為先喜歡他這個人,才喜歡他的身體。我覺得男人的身體有吸引力,整個身體有吸引力。看錄像,別人看女的我看男的。
我的性感標準是強壯的身體,健康,活潑,美,身材勻稱協調,談吐高雅,個人修養(不是指教育程度)較好,樸素,真誠,沉默,男人味強。我把找朋友一事當成了男女之間的找對象。我現在主要看重身份學識等方面,年齡倒不是主要的,還有就是有共同語言。我不特別在意長得漂亮,我喜歡深沉的,文化素質高的,能談得來的,相互理解的。面孔、身材不太重要,也不會有某種模式,文化教養氣質很重要,最起碼要能交流,有共同話題。一位老年同性戀者曾將與妻子的性關係同與男人的性關係兩相比較:和老伴玩玩就軟下去,和男的就不會。男的非常sexy(性感——作者注),女的not sexy enough(不夠性感——作者注)。由此可見,影響性慾的是性感的程度,而性感的概念來自一個總體的感覺,包括人的容貌、身材甚至氣質,絕不僅僅來自性器官或某種性方式。
如前所述,同性戀者之間做愛方式很多,他們還採取不同的方式作為感情的表達方式,因此,認為同性戀僅僅是對、的偏愛是不正確的。同性戀的本質是把性對象固定在同性別的身體和心靈上,而非將性目標固定在某個器官上。對弗洛伊德關於同性戀是性慾在肛門階段的固置這一說法,我們不敢苟同,因為性不可以被僅僅視為一種心理過程,它還包括著與他人的交流和分享。將性的全部看作僅與器官有關,正如金西所指出的,是貧困和無文化的產物。
作為異性戀者,我們不贊成同性戀對性對象的選擇,但是我們堅持把性生活的主要部分看作對作為一個完整的個人的性對象的選擇和追求及共享生活,而不僅僅把它看成一種生理過程或心理過程。這一觀點的基礎在於,性生活如生活的其他方面一樣,如果硬要溯其本源,均可找到生理學甚至靈長目動物學上去(參見裸猿;),而這並不是社會學家的任務。
第五節H的性生活
這是一位同性戀者H悲喜參半的性愛經歷。他的原信當然是第一人稱的,但他在信中囑咐不可直接引用原文,應他的要求,我們將敘述改為第三人稱,但內容全部來自他的原信。
H很小年紀便發現自己有種不同於他人的心理狀態,也有過一些諱莫如深的體驗,既不能公開披露,也找不到正確的解釋,只有讓困惑越積越深,壓在心底幾十年。
那還是在鄉村上高小的時候,有一天,H突然對奔跑在籃球場上的同學K的健美身影產生了迷戀,從此兩人好了起來,建立起了親密的友誼。他倆總喜歡呆在一起,走路散步牽手挽臂,心裡充滿了歡欣和愉悅。如果兩三天不見,就會覺得茶飯少了滋味,就會朝思暮想。有了點零食,總要兩人分享,一個人絕不忍獨享。他們好得難捨難分,但因為都是男孩,所以只以為是一種兄弟情誼。H是第一次體驗到這種忘我的情懷,似乎與其他朋友的友誼感覺不同。H感到K身上有一種極強的吸引力,不僅令他神魂迷醉,而且產生出一種獨佔他的情誼的心理。K的一觸一摸都能引起H全身心的強烈刺激感,H渴望能看看摸摸K的男性器官,卻不好意思。
H和K的初次性接觸發生在十五六歲時。有一次K扭傷了腳,放假不能回家,只好留校療養。H自動留下陪K,給予他無微不至的照料。晚上他們手攥著手有聊不完的天,誰也不瞌睡。一天夜裡,K大膽地將腿伸到H的被子里,緊緊相疊相壓。H渾身好像著了火,激動異常。其實這正是他久久嚮往的接近,可事到臨頭,卻生出許多慌亂。互相摟抱著睡過幾日之後,有一天K緊緊地吻了H,還把舌頭伸到H的口中。感受到這種美好的刺激後,H終於按捺不住,一下抓住了K的性器。K可能是出於害臊,身體抖動了一下,但他已勃起。很快K也抓住了H,互相撫弄,直到精泄。一旦開了頭,就再難遏止。兩人每天要弄兩三回,最少也得一次。自從有過這種快感,兩人就不願自己手淫了。雖說都以陽泄為終,但他們感到,他人的撫弄比自己手淫要美好得多。
在學校,雖然是集體生活,他們總能找到單獨接近的機會,尤其是農村學校屋小人擠,一盤大炕上往往要塞得飽和。冬天天冷,經常兩人合夥一床被窩,既溫暖也可緩解擁擠。每個人的私情雖不明說,但H認為,同樣是人,處在同樣的環境,這種事絕不只是自己才有。
大約一年之後,H和K的情誼越來越深,私下H稱K為哥哥,K叫H弟弟,兩人親密無間。有一天睡在一張床上,K吞吞吐吐地說:人都說後面來很美,我們也試試吧?H知道K要求的是什麼,也很想嘗試一下,但心理障礙很大,所以沒有吭聲。在農村語言中,屁股讓人X了是丟人的事,被動一方有被人欺侮蹂躪的感覺,因此後來K搬動H身體時,H提出自己先來。K痛快地答應了。H在慌亂中舞弄幾下,未知深淺便已走火。陽精一泄,自個兒的身體就暫時不想再讓人摸揣了。K慾火正旺,對H又十分慷慨,情理上不容H耍賴,H便硬忍受著無聊讓哥哥滿足。最初感受只是噁心醜惡,肛門也十分地疼。第一次冷氣倒灌入肚,肚子直痛了半夜,狀如跑痢。K卻好像沒有H的感覺,H猜想K可能已有過這種經驗。第二日K還想來,H不大情願,要給K手淫,K拒絕了,還流下了眼淚。看K的樣子,H又變得柔情滿懷,忍受著再滿足K的渴望。為了心理的平衡,也因為K的摩擦引起了H的興奮,K做完後H接著再來。哥哥總是順從,全然沒了男子漢的雄風和蠻橫。
H說,這個詞是近幾年才聽到的,可以說自己的行為事先並無理論的引導。三五次之後,肛門便不再緊縮,疼痛感覺也沒有了,開始感到一種新的刺激。在一次洗澡過程中,發現打上肥皂之後肛門變得異常光滑鬆快,他們就此找到了避免乾燥的法子,再幹起來就非常輕鬆愉快了,再不想手淫取樂,盡量去尋找能夠的機會。遺憾的是,他們感到這種方式的性行為有個缺憾,即不能同時入境,後作被動的一方因前已精泄而熱情全無。他們發現,如果被動方趴在床上,由於主動方的重壓和貼在床褥上的生殖器被揉搓摩擦,有時兩人也可同時達到快感。
中學分手後,二人天各一方,只能靠鴻雁傳書,以寄深厚情懷。兩人各自結婚後音訊漸漸稀疏,既有久別的降溫,也有主動的意向,不願讓這種難言的感情影響到對方的家庭幸福。
中斷和K的接觸之後,H多少年來未建立起新的同性戀關係(這也是H近幾年才知道的名詞,他年輕時從未聽到過這種說法,只認為與K的關係是親密朋友間的事情)。他偶然也在特別的環境中與同性玩過,都是工作中的同事和好友,事後覺得沒意思起來,也無深刻記憶,僅只是性生理的發泄。
與K闊別十年之後,H有機會去K工作的X市出差,登門拜訪老朋友,令K十分高興。正好K的愛人外出旅遊,K遂留H在家歡聚幾日。此時K已經是某要害部門一個不大不小的官,西裝革履。H與他起初一見,頓感生疏,心中由不得去想往事,很有些尷尬。K家條件很好,有洗澡間,孩子有單獨的住室。
晚上脫去衣服,溫馨的感覺漸漸回歸。H問K是否記得往事,K說永世不會忘記。K問H是否為往事後悔,H說毫無遺憾,那是一種人生人性的快樂體驗,遺憾的只有歲月的飛逝,不能重返童年。說著說著,K又鑽到了H的被中。H揶揄說,當了官的人還這樣不顧體面,有失身份。K說,官也是人,只是多了些虛偽。他們雖然都已老大不小,卻彷彿又重返當年,心裡充滿了當年的稚氣。然而銳氣早衰,相互擁抱卻不能亢奮。後來二人聊到古籍中的品簫,錄相中的性方式,H深表遺憾,因為他妻子從來不願嘗試。K聽後忽然掀開H的被子,全無猶豫地為他品吮起來,令H激動異常,也感動異常,拋棄了一切疲累和緊張,再無一點設防,心想,經此一死也是愉快的。
使H不安的是,極度興奮中控制不住,將精液射在K的口中,H覺得大大玷污了K,不料K卻一口吞進腹中,然後漱了漱口,又嘻笑如前了。H說,太髒了,是我的罪過。K哈哈大笑說,人體最精密嚴實處分泌出來的東西有什麼臟呢!說不定還有大好處。如果裡面有病菌,人豈不早生病了?中國祖先不是總說以物補物么。H心想,K的妻子肯定給他這樣來的,或者他還有外遇。問K,K笑而不答,只是說我倆的友誼永遠是最真誠無私的。H覺得應當禮尚往來,所謂來而不往非禮也,也準備為K緩解性渴望,K卻說人已老,勁頭不足了。為照顧H一天奔波疲勞,兩人分開另睡了。熄燈前,K又說H呆在鄉下少見多怪,什麼也不懂,實在活得少滋味,並告訴他,還有新招兒讓他領受。
第二日晚,他們二人性起後,K仰躺在床邊,讓H立於床頭,K將兩腿擱在H的肩頭,讓H把插入K的肛門,又以手為K手淫。極度的興奮使二人都失了常態,成了兩隻野獸,不一會兒兩人都大汗淋漓,亢奮泄精,體味了最美好的性享受。K不告訴H從哪兒學來這種方式,只說這是男子同性戀可以達到同時興奮的最佳姿勢。後來二人互換角色來過一次,作被動者的一方肛門可以同時被刺激,感覺比主動方更為美妙。H感到,那是一種難以用言語形容的感覺,是他半生經歷中最美好最舒服的一次。
再度分別,更給H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每每與妻子性生活不能和諧滿意時,總要回味同朋友K做事的滋味,但是欲得到已再不可能。H的妻子本是傳統的賢妻良母,H感到不能對她說個不字,但是性苦惱每每鬱積心頭。他曾嘗試跟她共同體驗新的方式,妻子卻痛斥他,說他一肚子男盜女娼的騷主意,說他不求上進整天不正經,於是H的性趣味變得越來越淡,功能也衰退下去。有時他本來很興奮,一見妻子無動於衷的樣子,立刻感到索然無味,不想繼續下去……